夏玉溪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深深的月牙痕,那点刺痛却丝毫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惊涛骇浪!这谣言何其恶毒!何其阴险!它不仅将皇帝病重这无可辩驳的事实强行归咎于慕容云泽,更直接攻击他最为人诟病、也最易被有心人利用的“命格”!克父克兄!命格孤煞!不配为储!甚至将她牵连其中!这每一个字,都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,精准地刺向他储君之位的根基,动摇他统治的合法性,更试图斩断他身边唯一的支持!这绝非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太监敢随意编排的!背后必有推手!是那幽居深宫、丧子之痛早已化为刻骨怨毒的惠妃?是那如同毒蛇般蛰伏、随时准备反噬的静嫔?还是那些不甘心失败、仍在暗中积蓄力量的三皇子、五皇子旧部?亦或是…几方势力早已暗中勾结,织成了一张巨大的、无形的网,要将慕容云泽彻底绞杀?!而静怡宫附近…这地点绝非偶然!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稳住一艘即将倾覆的小船。她深吸一口气,那带着秋日凉意的空气吸入肺腑,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她弯腰,将锦书扶起,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寒意,却已恢复了几分沉稳:“锦书,起来。此事你做得对,切莫声张。但日后若再听到此类谣言,无论在哪里,无论对方是谁,务必记下说话人的样貌特征、衣着打扮、说话时间地点,一字不漏地告诉我。切记,不可打草惊蛇,保护好自己。”
“是,小姐!奴婢记住了!”锦书心有余悸地站起身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。她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小姐…奴婢觉得…那几个小太监,说话的口音…似乎…似乎带点南边的腔调…不像是京畿本地人…”
南边的腔调?夏玉溪心中一动。惠妃的母族根基在江南!这难道是巧合?还是…确凿的证据?她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丝线索的尾巴,但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。
当夜,慕容云泽踏着浓重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来到漱玉轩时,已是三更过半。更深露重,寒气袭人。他步履沉重,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,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他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气息和难以掩饰的、深入骨髓的疲惫。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,如同终年不散的浓雾,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如刀,却透着深深的倦意,眼下的青黑浓重如墨,仿佛许久未曾安眠。他甚至连蟒袍都未换下,衣襟上似乎还沾染着墨迹,显然是刚从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抽身。
夏玉溪早已屏退了所有宫人,殿内只留了几盏长明灯,光线昏黄而温暖。她亲自为他斟上一杯温热的参茶,茶汤色泽澄亮,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药香。
“殿下…”她将茶盏递到他手中,指尖触到他冰冷刺骨的手背,心尖猛地一颤,如同被冰针刺了一下,“今日…朝中可还顺利?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,小心翼翼地试探着。
慕容云泽接过茶盏,并未立刻饮用,只是疲惫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,闭上眼,抬手用力揉着发胀刺痛的太阳穴。烛火跳跃,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,更显憔悴与孤寂。他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被强行压抑的戾气:“一群跳梁小丑罢了。周秉元被贬,不过是断了某些人的一条臂膀,敲山震虎。今日…又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,借着边关军饷调度、粮草转运之事,在朝堂之上,明里暗里指责孤处事不公,偏袒亲信,克扣军需…呵,字字句句,看似为国为民,实则包藏祸心!无非是想借此试探孤的底线,搅乱朝局,动摇军心,为某些人翻案造势!更有人…竟敢拿北疆今年雨水稀少,恐有旱情说事,影射孤…德不配位,天降灾祸!”他猛地睁开眼,眼中寒光一闪,如同刀锋出鞘,“其心可诛!”
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沉,如同坠入冰窟!果然!周御史之事只是一个开始!一个信号!那些暗处的势力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已经开始疯狂地反扑了!他们不再满足于暗中的窥伺与阴谋,而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朝堂,指向了慕容云泽的威信与决策!边关军饷!粮草转运!天降灾祸!这是何等敏感的要害!一旦处理不当,轻则引发边军哗变,重则动摇国本!这背后牵扯的利益与势力,盘根错节,深不可测!更可怕的是,他们竟将天灾也归咎于他,这简直是釜底抽薪!
她犹豫片刻,看着他那深重的疲惫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,心中挣扎万分。她深知此刻告诉他宫中的谣言,无异于在他疲惫不堪的心头再添一把火,雪上加霜。但若不告诉他,任由谣言蔓延,后果更加不堪设想!最终,她还是咬了咬牙,决定如实相告。她不能让他蒙在鼓里,被动挨打。
“殿下…”她走到他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浓浓的担忧,“今日在宫中…我听到一些…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…”她将锦书听到的那些恶毒话语,一字不漏地、清晰地复述了一遍,包括那关于她“沾了煞气”的恶毒诅咒。每一个字,都如同淬毒的钢针,扎在她的心上,也刺向慕容云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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