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血引丹心
相府门前的喧嚣与喜庆,如同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,却在刹那间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骤然掐断,所有声音戛然而止,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。当秦峰面色凝重如铁、步履匆匆却带着千钧重量穿过拥挤喧闹、尚不知风雨已至的宾客人群,附在夏玉溪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低语几句后,她脸上那因姐姐出嫁而绽放的、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瞬间凝固,如同被冰封!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颊上褪去,变得苍白如纸,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盆来自九幽地狱的冰水,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,连指尖都变得冰冷麻木。
“娘娘,宫中急变!情势危急!殿下有令,请您即刻回宫!片刻不得延误!”秦峰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如重锤,敲打在夏玉溪的心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、近乎命令般的急迫。
夏玉溪的心猛地一沉!如同坠入无底深渊!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毁灭气息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,让她几乎站立不稳!她甚至来不及向身旁满面红光、尚沉浸在嫁女喜悦中的父母和满堂茫然不知的宾客解释半句,只匆匆丢下一句“宫中突发急务,本宫需即刻回宫,诸位恕罪”,便在秦峰和一众眼神锐利、手按刀柄的东宫侍卫的严密护卫下,几乎是半扶半拥地被带离了喜堂,匆匆登上那辆代表着东宫威仪却此刻如同囚车般的马车。马车在秦峰接连不断的、焦灼的厉声催促下,车夫挥动马鞭,骏马嘶鸣,如同离弦之箭般疯狂地冲出相府所在的、仍被喜庆氛围笼罩的街巷,将身后那震天的锣鼓、喧哗的欢笑、以及父母惊愕担忧的目光远远抛下,迅速淹没在京城初秋的街道之中。
车厢内,夏玉溪紧攥着双手,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月牙形的血痕,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脑海中一片空白之后,是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混乱与轰鸣!只有秦峰那句简短却石破天惊、足以颠覆一切的禀报在反复回荡、撞击着她的耳膜:“太后在慈宁宫召集群臣宗室,当众指控殿下为早日登基,对陛下下了慢性奇毒‘蚀骨散’!”
下毒?!谋害君父?!这简直是诛灭九族的滔天罪名!是足以将慕容云泽打入十八层地狱、永世不得翻身的恶毒构陷!夏玉溪只觉得浑身冰冷,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、倒流!她了解慕容云泽!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!他或许手段狠辣,或许心机深沉,或许在权力的道路上踏着荆棘与白骨,但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,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地争,光明正大地夺!他用阳谋,用实力,用他那颗被苦难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去搏杀!他绝不会用下毒这种卑劣龌龊、见不得光的手段去谋害自己的父亲!那是他内心深处或许怨恨、或许疏离,却绝不会亲手弑杀的血脉至亲!更何况,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,监国理政,储位稳固,陛下病重,朝政大权早已在他掌控之中,他有何理由行此自毁长城、风险极高的险招?!这分明是构陷!是污蔑!是太后和惠妃那些蛇蝎妇人狗急跳墙,眼见周御史之事未能扳倒他,便使出的更恶毒、更致命的杀招!意图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,万劫不复!
马车一路疯狂疾驰,不顾一切地穿过依旧繁华喧嚣、人流如织的街市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急促而沉闷的滚动声,如同战鼓擂响,敲打着夏玉溪早已乱成一团的心。马车驶入那巍峨森严、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宫门时,一股截然不同的、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宫内的气氛与宫外的喧嚣恍如冰火两重天,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、如同暴风雨前夜般的压抑与肃杀。宫人们行色匆匆,低着头,脚步又快又轻,如同惊弓之鸟,大气不敢出,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,交换着惊慌失措的眼色。巡逻的侍卫数量明显激增,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披坚执锐,盔甲摩擦发出沉重而冰冷的铿锵声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,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到了极致的弓弦,仿佛随时会断裂,引发一场血腥的厮杀。
东宫仪驾在沉重的宫门开启又闭合的闷响中,终于停在了东宫门前。夏玉溪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马车,繁复的宫装裙摆险些将她绊倒,她也顾不得什么太子妃的仪态与风度,提着裙摆,发髻微散,便向着慕容云泽的书房方向狂奔而去。书房外,秦峰和一众心腹侍卫如同雕塑般严阵以待,面色凝重如铁,眼神锐利如鹰,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之上,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。看到她踉跄奔来,秦峰立刻上前一步,躬身行礼,声音低沉而急促:“娘娘,您总算回来了!殿下在里面等您,情况…非常不妙。”
夏玉溪一把推开沉重的书房门,几乎是扑了进去。书房内,烛火通明,亮如白昼,却丝毫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、几乎凝成实质的浓重阴霾与冰冷杀意。慕容云泽背对着门,站在巨大的窗前,玄色的蟒袍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,衬得他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决绝。他并未回头,只是望着窗外沉沉的、不见星月的夜色,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冰冷与肃杀之气,仿佛一把已然出鞘、饮血之前的绝世凶刃,锋芒毕露,煞气冲天。
“殿下!”夏玉溪快步上前,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前所未有的急切,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,“到底怎么回事?太后她…她怎能如此恶毒!如此污蔑于你?!这简直是…”
慕容云泽缓缓转过身。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、失血的苍白,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,唇角甚至因为极力压抑怒火而微微向下撇着。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,此刻布满了骇人的、蛛网般的红血丝,如同燃烧着地狱的熊熊火焰,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、冰冷的、足以毁灭一切的杀意,以及一丝深藏于底、不易察觉的、被至亲之人反复背叛、构陷所带来的刻骨痛楚与苍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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